揭示割

我要🈹了

[鸟奥]我与我的猩红荷官

“我亲爱的,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你存在于同一具躯体。这样,无论何时我都能在你身边,无论是你的欢笑还是恐惧理应全部与我同源。我会仅仅为了刺激你的心跳而带你站到悬崖边沿,再在你跳下去之前强迫你回头。”

 

赌场ver,烂活,GV狗血剧情,写后面忘前面所以一塌糊涂。大概就是编了个结合主线和精华故事的我CP的恋爱背景.JPG

 

 1.

 

列车驶向无名的城市,万家灯火在车窗外按照车轮滚动的频率明灭。奥尔菲斯坐在临窗的位置,攥着一卷过期报刊心不在焉地阅读。

 

整节车厢已经不剩几个乘客,而即使是坐在他邻座的人他也无力上前去搭话。孤寂的感情快要将他淹没,奥尔菲斯想起海上的家乡和等候着他的妻女,随即又愤恨地摇摇头:她们从不回应他日复一日寄出的信件,只有汇款单上的数字有去无回。他随身带着的小纸船已经快要磨损殆尽,他与故乡和家人的情感也正在摇摇欲坠。

 

除了刻骨的孤寂,他身上只剩下沉重的疲惫。孤身一人辗转无数陌生的城市打工养家,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压着磐石的空洞,空虚又痛苦。他在等待的煎熬中昏昏欲睡,最终倚靠在车窗边沿沉睡过去。

 

他在终点站被乘务员叫醒,提着自己的手提箱浑浑噩噩地走出了车厢。他正盘算着要怎样前往这次的工作地点,忽然发现眼前的景象和自己记忆中的有所不同。

 

这个城市对奥尔菲斯而言并不是完全陌生的,他在前几年曾多次来到这里务工,但他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景象。本应高楼林立的城市被旷野、沙滩和中央的一座孤零零的巨大建筑所取代,整幅景象恍如荒漠中的海市蜃楼。奥尔菲斯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沉浸于梦境,狠狠拧了自己几下无果之后,他最终开始寻找车站和站牌。如他所想,这并不是他应该下车的那一站——但再怎么说,这地方也没理由是他眼前的这幅样子啊?

 

奥尔菲斯打开自己的手提箱,懊恼地叹了口气。他身上并没有携带现金或是食物,箱子里只有换洗衣物和一张预定好的房卡——他所有像样的行李都提前寄到了租住的房间。如果不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他恐怕就要设法在这古怪的地方过夜了。

 

他绕着人造沙洲走了两圈,试着找到一个可以问路的本地人。他所见到的景象就像大多数廉价的美国电影里所拍摄的一样,沙滩椅、穿着胶皮泳衣的男人和女人、浪潮在稳定的涛声中洗刷人们的小腿。人们对他提出的问题茫然地摇头,脸上都带着些诡异的笑容。奥尔菲斯怀疑他们都服用了什么成瘾性的药物,惶恐地离开了这里的人群。

 

那么,就只剩下中央的那座建筑了。奥尔菲斯有些踟蹰,装潢如此高档的场所原本不是他会愿意涉足的区域。碍于迫切想要回到出租屋的心情,他还是敲开了那雕花镀金的大门。

 

 2.

 

月光之下,巨大的建筑沉默地包裹着亮如白昼的夜场生活和一切的喧闹与肮脏,它散发出的金色光辉隐隐带着讥讽和不祥的意味。

 

走入建筑内部,奥尔菲斯差点被刺眼的灯光晃花了眼睛,吵闹不休的声音涌入他的鼓膜。他原本预料着里面会是觥筹交错的宴会酒席,没想到看到的是无数的长桌短桌,上面凌乱无章地摆着镶嵌着宝石的骰子、筹码和轮盘。

 

赌场,这金碧辉煌的地方竟然是个巨大的赌场。而当他仔细端详周围的一切之后,不禁更加目瞪口呆。这里何止是个赌场啊,简直是个用于赌博的城市,内部区域被划分成无数小块,廊桥连接着彼此相隔甚远的不同楼宇。奥尔菲斯站在原地发愣,不知道应该先向哪里迈步。他随意向内部走了几步,手臂突然被旁边的一个陌生人拉住。

 

“老兄,新来的吗?”那中年男人的笑容竟然十分诚挚,“来和我们一桌吧?我们玩的是……”

 

奥尔菲斯被吓得一抖,挣开他的手,婉拒陌生的男人之后向对方鞠躬道歉。他直起身之后才发现对方早就没有在看他了,正在神采飞扬地摸着桌上散乱的塑料小圆片。他尴尬地笑了笑,惴惴不安地贴着一侧的走廊向前游逛。

 

他希望能找到一个工作人员询问情况,但那些穿着侍者服装的人都散布在各处参与赌局,竟然没有一位是看上去可以打扰的。奥尔菲斯有些丧气,准备离开可以容纳无数交谈但无法听到他的求援的赌场。

 

在奥尔菲斯走向大门的时候,一个人抓住了他的小臂。他以为又是哪位先生盛情邀请他参与赌局,正打算礼貌地拒绝,那人突然开始颇有暗示意味地缓缓触及他的腰。奥尔菲斯被弄得双颊涨红,忙不迭地推拒开那只手。

 

“别动,”对方的语气奇怪地理直气壮,就好像奥尔菲斯理应顺从地接受摆弄,“想不到他们还给你们派发了这种款式的衣服,让我猜猜,他们给你的剧本是什么?”

 

“没有什么剧本,先生,”奥尔菲斯疑惑极了,被逼得连连向后退却,“我只是来这里问路,并不是来赌博或者……”

 

“这是什么意思?”抓住他的人似乎有些不满,但忽然又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哎呀,不对,你比其他那些人都敬业多了。你的价格在哪个档位?如果你还没有预付的预约很多,我可以先付钱。”

 

奥尔菲斯猜测这个人将他的辩解理解成了某种角色扮演,模仿着一些老套的桥段,他在奥尔菲斯的胸口处塞上了一把钞票。奥尔菲斯将它们抽出来,递还给对方——陌生人疑惑地攥着那把钞票,奥尔菲斯的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打他的并不是和他搭话的那个人,而是另外几个带着笑容的赌徒。他的着装和话语不知在这些人眼中暗示了些什么,他们心安理得地上前剥起了他的外套。奥尔菲斯很快被架在了角落,努力保持着镇定思考着怎么脱身。

 

“喂,绅士们,”在他被围困在人潮的漩涡中央的时候,一柄匕首擦着他的鬓角飞过,没入了一旁的墙壁,“大家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如果想不起来的话,我不介意替你们回忆一下。”

 

有人冲着一侧大声质问:“怎么,他是正受到你的保护吗?”

 

奥尔菲斯一开始并没有弄清是谁在讲话,直到有人走到他的身侧,从他身后的墙上拔下了那柄红色的匕首。一个样貌极为怪异的疯子——这是他对于随机数的最初印象。那是个带着畸形的白色面具的怪人,粗鲁地将奥尔菲斯拽到身后,他只能看到对方猩红色的古怪紧身衣和棕色的蓬乱长发:“不,我不认识这家伙,只是问问你们是否要去那边参与抢夺筹码罢了。”

 

缠着红线的手指指向了一旁堆叠着的几堆数量可观的筹码,刚才还对奥尔菲斯兴致更高的人群立马转而去争抢起那些色彩艳丽的圆片。奥尔菲斯惊魂未定,紧张地贴着墙壁,小心地向帮助了他的人道谢。对方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凑近过来,掐住了奥尔菲斯的侧脸:“如果你想在这里久待,就得习惯这些,钱和性永远是并列的硬通货。不过……你是从哪里闯进来的失群的小鸟?看起来可不像会出入游戏场的人。”

 

“我是迷路的旅客,先生,”奥尔菲斯急忙向他解释,顺便轻轻推开他的手,“我应该去往邻近的城市工作,但因为错过了列车的停靠站而来到这里。如果可以的话……请问我应该怎么返回临市?”

 

“……啊,这说起来会有些复杂。你叫什么名字,亲爱的?”

 

“奥尔菲斯。”

 

“奥尔菲斯?”那男人说,“真好玩,我也叫‘奥尔菲斯’,怎么会这样呢?”

 

他感叹道:“我可能和你就是一个人!”

 

奥尔菲斯心想:先不说这只是异想天开,即使认真考虑,他们也绝不会是一个人。他们的年龄体型都天差地别,而他就算在地狱里待上二十多年都不会拥有如此恶俗的衣品,这根本不可能。

 

“您说笑了,先生。”

 

“好吧,看来你并不喜欢这个笑话,”对方咯咯笑了笑,“先说结论吧,如果你没有推开游戏场的大门,你还是有机会顺着铁路走回去的,虽然会冒一点点被列车碾碎的风险;但是你现在跑进了这里,你再想回去就基本不可能了,因为要离开这里可比从列车轮底下活下来还要难。”

 

奥尔菲斯震惊而不可置信:“什么!?”

 

“别紧张,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这里是无人可以随意出局的游戏场,无死无休的狂欢宴,没人会容许你全身而退的,”“奥尔菲斯”开始步步紧逼,将他堵在了墙角,“你想要离开是吗?或许你愿意去后花园问问那些被抽干血液的尸首,他们也曾有与你相同的愿望……”

 

奥尔菲斯被他吓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眼看着那柄红色的长匕首挑起了自己的下颌。“奥尔菲斯”又自顾自地笑起来,这有些让奥尔菲斯感到恼怒:“噢,开玩笑的,你怎么就不能跟着笑笑啊,缺乏幽默感的家伙。你可以叫我随机数,如果用自己的名字称呼别人会让你觉得古怪的话。我应该怎么叫你呢?”

 

“乡愁,”他随口编撰道,一心想赶紧打探到更多消息,“好吧,随机数,如果你是开玩笑的话,总会有办法能离开这里吧?我可以用什么来交换你的帮助?”

 

随机数并不直接回应他的问题:“你先听我说。这里是完全封闭的人造岛屿,最近的一班列车要在一个月后才会开过来。游戏场的其他人一般都是用特殊的方法才能来往于这里,我只能说你的运气不知道是太好还是太差。”

 

“也就是说,我至少得在这里待上一个月?”

 

“还得在这期间得到足够买车票的钱。”

 

“不,只是在这里住一个月就不太可能了,”乡愁懊恼地叹了口气,“我真是给自己找了足够的麻烦……”

 

随机数想了想,告诉他:“如果能弄到一笔钱,你总能设法离开的。”

 

“……这我可做不到。你是说我得在这里赚钱?无论是当赌场的侍者还是赌博,我都一窍不通。”

 

“这并没有那么难,”随机数的语气十分自如,“只是你得愿意和我合作。”

 

 3.

 

乡愁总有一种被骗上贼船的感觉,但由于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他也没有什么立场指责任何人。

 

如果要在陌生的地方寄宿那么久,他根本不敢想象这会是怎样一笔开销。虽然他显然不应当贸然相信随机数不知是否真诚的善意,但他也没有什么别的路可以走了。

 

随机数将他带回了自己的休息间,把他安置在一张落满了灰尘的行军床上。一开始,他热情地希望乡愁躺上自己的床铺,乡愁非常果断地摇了摇头,他也没有坚持。在行军床上坐立不安地看了一会随机数拿给他的地摊小说,乡愁忍不住拉住随机数的衣角:“抱歉,现在可以告诉我我能怎么跟你合作吗?我应该做什么?”

 

“明天再说吧。我倒是没关系,但是你不用睡觉么?”

 

这时乡愁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困倦,此时早已经是后半夜了。但是,比起这个……

 

“先生,我……好饿。”

 

他羞于向陌生人说出这种话,但他的胃部已经因为饥饿开始痉挛灼烧。他有些难堪地看着随机数,而对方似乎将这句话曲解成了扭曲的含义,一脸了然地向着他拍了拍胯骨的位置,示意他骑跨上来。

 

乡愁睁大了眼睛,想起对方关于“性是这里的硬通货”的言论:“不是,我……”

 

“噢!”刚才那八成是在逗弄他,因为随机数立即露出了一个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当然,你不是那个意思。请等我一下,原谅我不周的待客礼数。”

 

他走出阴暗的房间,不知从何处端来了一盘色泽诱人的点心。带着红色果酱和细碎花瓣的糕点散发着温柔的甜香味,乡愁犹豫地看着它们。

 

随机数把托盘举得更近了:“怎么不拿,害怕有毒吗?”

 

“不,”乡愁赶紧摆手,“只是,它们不会很贵吧?我没有什么钱。”

 

这是实话,即使他能拿到已经寄放在出租屋内的行李,他也无法拿出多少存款。他所有的积蓄都一笔一笔寄给了远方的妻子和女儿,根本无法负担过于夸张的消费。

 

“没关系,”随机数将盘子塞到他怀里,开始在旁边的签筒中挑挑拣拣,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只要你肯配合我,你的生活起居自然暂时由我来负担。”

 

这样的说辞只会让乡愁对之后的代价更为忧心,但是他也无法在饥饿时抗拒那么精美芬芳的点心。随机数坐在一旁摆弄赌具、擦洗杯子,带着点礼貌的笑意看着他矜持地小口咬着糕点,不时盘问他几句个人信息。乡愁如实告诉了他自己在异乡漂泊的经历,但因为被提起了妻女而更加焦虑。等到他去洗漱回来,随机数已经坐在了行军床上,将中央的床铺让给了他,乡愁因为疲惫而没有再推拒,但是此时一张柔软宽大的床也无法让他安睡。他在随机数的房间度过了一个难眠的夜晚,在第二天的清晨被随机数叫醒。

 

“……我不想穿那些衣服,”随机数将一套古怪的长礼服丢在他的身上,乡愁用尽口舌试图向他解释自己并不希望穿成那样,“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穿着自己的衣服吧。这会有什么影响吗?”

 

“没什么影响,请跟上我。”

 

乡愁赶紧追了出去。随机数拽住他的袖口,他不敢贸然挣脱对方的手,只好任由随机数牵着他走向了远处的一台赌桌。随机数看了看博弈者的局势,压低声音向乡愁说:“好了,你可以开始配合我了。”

 

乡愁紧张地点点头:“我要做什么?”

 

“跟着我,我会告诉他们你要加入游戏,你随便打打牌就可以,”随机数给了他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处理,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对方的笑意太过狡诈,乡愁不由得开始往不好的方面联想:“你要……用生面孔来出千?这样不好吧,我是说……”

 

“不,绝非如此。公平可是试运者给我们定下的信条,我不会破坏它的。我所选择的不过是一些应该受到处理的家伙……为了避免他们的反抗影响大厅的气氛,我需要你来作为诱饵。”

 

乡愁不知道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假,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随机数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将他领到了人群中。

 

“随机数?”赌徒中有人向他们招手,“今天没有在管着轮盘赌吗?”

 

“我来送一位新客人。”

 

“这位是新来的荷官?”

 

随机数向他微笑:“都说是新客人了,完全不想听我讲话吗?”

 

围着桌子呼喊笑闹的人们将视线集中在了乡愁的身上:“他是……?”

 

“他是位赌博的天才,”随机数掐住乡愁的肩膀,突然这样宣布。乡愁被吓了一跳,他清楚随机数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但他的神态相当笃定,几乎无懈可击,“你们谁想要来向他挑战吗?这是今天的特殊项目,奖金就放在那边的托盘里。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我会亲自从旁裁判。”

 

乡愁有些好奇,悄悄向他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侍女端着的托盘里放着一枚红色的戒指。他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人群立刻沸腾了起来。立刻有人从自己的位置上抽身出来,坐到了乡愁的身侧。

 

“天,”乡愁尽量控制着表情,无助地看了一眼随机数,小声说,“我……我可能会搞砸的,我不懂怎么打牌……”

 

“不用怕,”随机数轻声咕哝着,脸上带着掌握着局势般的笑意,“我会替你善后的,请不必担心。”

 

 4.

 

对于赌博的规则和玩法,乡愁一窍不通。他还在海上的家乡生活时,他和旁人也并不亲近,对于棋牌只学会了最粗浅的部分。在今日的赌桌上,虽然随机数一直站在他旁边,甚至用手臂环绕着他的肩颈安抚他,他还是有些瑟缩。眼前陌生的人群神情并不是凶神恶煞的,但他总觉得他们要敲吸他的骨髓。

 

乡愁紧张极了,但还是强行做出镇静的样子,尽量利用自己贫瘠的知识开始与赌场常客对弈。一开始,他们和他玩一些最简单的押骰子,他靠运气赢下了几局,于是游戏种类被换成了百家乐和其他一些他看不懂的牌局。乡愁被无休止的吵闹、嘈杂的笑声和痛骂、被人群遮蔽而不流通的空气弄得晕晕乎乎的,甚至弄不清楚他最后究竟出了些什么牌,他只能意识到背着手走出牌桌的人越来越多,走上前挑战他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他的面前只剩下了散乱的扑克牌和筹码,所有的人都在离桌子一步左右的距离笑闹着,似乎是在等待侍者和荷官宣告最终的结果。

 

随机数已经站到了桌子的另一侧,默不作声地拾掇着桌上的东西。乡愁内疚地看着他,自己一塌糊涂的首秀可能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随机数难得没有在自顾自地笑或是开玩笑,表情严肃得惊人。最后,他突然咧出一个吓人的笑容,将桌上几乎所有的筹码收拢,一股脑堆到了乡愁面前。

 

“对局结束,让我们恭喜我们的满贯赢家!”随机数高声说着,人群中爆发出掌声,夹杂着声音很大的不满的叹息,“看来,这一次你们并没有能赢过天才的气运,但是这样的机会不会止于一次。如果有魄力和相应的实力与傲慢的话,欢迎下次再来尝试——你永远可以通过扳倒一时得势的人来证明自己的地位。”

 

结束了吗?乡愁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欢呼声和议论声中,他犹豫着向哪迈步,最终被随机数强行拉走。跌跌撞撞地跟上对方的脚步,他问道:“你说满贯吗,是谁赢得了全部的筹码啊?”

 

随机数瞥了他一眼,表情十分奇怪:“你。”

 

乡愁更不明白了,疑惑地追问了几句,随机数没再答话。看起来他所谓的办法就是强行宣告乡愁就是最后的大赢家,这也太蠢了,和乡愁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幼稚,漏洞百出,他不明白随机数怎么敢这样去哄骗自己的客人的。转念一想,或许这是他在消耗自己的威信替他摆平事态,但这也说不通呀?

 

“这就是你善后的方法吗?”乡愁在路上因为眩晕而倚靠着对方,最后几乎是被随机数抱着腰放在了休息间的床上,他忍不住向对方问,“老实说,有些草率了。我猜他们之后会找你的麻烦的。”

 

随机数正准备把另一种漂亮的点心从桌上拿过来喂给他,闻言沉吟了一会,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乡愁有些畏惧他这幅样子,向角落缩了缩,惶惑地看着他。

 

“站起来,甜心,看着我,”随机数把他从自己的床上拉起来,弯下腰去直视他的眼睛,“你所告诉我的信息,一个关于海上岛国而来的可怜候鸟的故事,真的是事实吗?你并不是在编撰谎话给我听吧?”

 

乡愁被逼到墙角,用力摇了摇头。

 

“你说你从未接触过赌博?”随机数并没有被说服,拽住了他一侧的头发,继续勒令他看着自己,“你是在戏耍我吗?我根本什么都没做,连本应该去惩罚那几个出千的人的任务都无暇顾及。我只是履行了作为荷官的职责,见证了你所谓第一次真正接触赌博就从一群老赌客中赢了一大笔钱的奇迹。我一向相信巧合和运数的神奇,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借此来愚弄敷衍我。你真的没有在说谎吗?”

 

“我没有,”乡愁有些惊异和暗暗的欣喜,但都被恐惧感压了下去,“对不起……但是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乡愁自认是个体格正常的成年男性,但是他也不止一次地认识到自己和随机数相比是多么柔弱纤细。被按在墙上之后他动弹不得,直到他的整个腰身后脊都开始疼痛,随机数终于放开了他。

 

“你我素不相识,我只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在庇护你,”随机数的语气柔和了一些,但仍然带着些不信任的意味,“如果你是在欺骗我的话……奥尔菲斯,你要明白我并不是什么善类。”

 

 5.

 

各个领域里都会有绝顶的天才,这对于乡愁来说原本不过是一个苍白的事实,一个遥远的传说罢了。可是,如今,轮到他被簇拥在人群中,被称为天才了——那所谓命运真的是难以预料。

 

从小到大,乡愁从未想象过会有一项活动是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控全局的,但是他确实在赌桌上体会到了这样的感觉。对于这个事实,接受得最好的是随机数,他从怀疑乡愁、与他不停争吵到笑盈盈地牵着他四处参加游戏只用了不到三天。他会带着乡愁走到老虎机或是其他一些花哨的玩意面前掏空所有的奖金,也会带着他去往争执不休或者热烈过头的赌桌边搅乱局势。乡愁在这种活动方面的天才逐渐得到了印证,他的的确确生而拥有高于他人的气运和天赋。

 

在随机数领着他在赌城穿梭的这些日子里,无论是最简单的抽签、骰子还是动辄几个小时的大型赌局,他从来没有输给过任何人。乡愁接受着随机数的照料和任意摆弄,对方总是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带着这样的天赋其实他已经不需要依赖自己的帮助,但第二天还是会领着乡愁继续昨天的工作。乡愁在赌桌上替随机数打垮一些最顽劣的好客人的意志,在多人赌局中仅有他一人不出千的情况下赢回所有筹码,并依照额外的赌约帮助随机数将红绳缠绕上其余人的脖颈。随机数注视着他时的那种玩味的眼神逐渐变成了珍重,他对待乡愁那轻亵的态度改变了不少。因为乡愁让随机数日常的工作清闲了很多,随机数开始在空闲的时间约在在门廊、廊桥和后花园之类的地方和他谈论诗歌和典籍,乡愁还从没有过可以评论这些东西的友人,随机数的邀约让乡愁很是欣喜。他们会花上很长时间交谈对于同一篇文稿的看法,随机数无恶意的讥嘲和机敏都是那么有趣,乡愁甚至偶尔会红着脸给随机数展示自己文笔尚还青涩的书稿。

 

在如此的气氛里,乡愁无法控制自己完全不沉溺其中。赌场的日常活动除了各类赌局就是宴会和名为舞会或约会的全员滥交,而赌桌上“成绩”最为耀眼的那些人总会格外地受到欢迎。乡愁一般都试着通过和瘾症深重的赌鬼继续无休止的赌局来躲开这些活动,或是要求随机数早早将休息室的门打开让他去睡觉。但是他总会有那么一两次没有成功逃离活动的潮流,胸脯贫瘠的中年女性和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会非常热情地邀请他共舞或是加入互不相识的亲密接触中。在这种时候,随机数会暗示他自己可以提供帮助,他会在乡愁寻求庇护时笑吟吟地将客人请走或者自己装作牵起乡愁的手。乡愁于是开始愈发依赖起随机数的保护,甚至在想品尝宴会上的糕点又不想被人群打扰的时候任由对方将自己抱在怀里。

 

在他开始毫无芥蒂地从随机数掌心中叼走食物的时候,乡愁还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到随机数开始在派对时间把手放到一些不该放的地方时,乡愁才终于觉得他似乎有些过于沉溺其中了。在人群的共同堕落与暧昧潮湿的音乐和香氛气味中,乡愁像往常一样坐在随机数的腿上,随机数的手顺着他的腰线滑过,不动声色地往下试探,乡愁带着点哀求与畏怯拦住了他。

 

“不要……”他的声音很低,深怕对方因为这点抗拒而减损对自己的好感,“我,呃,我有家室,我……”

 

随机数立刻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轻把他从自己的腿上抱了下去,放在一旁的座椅上。乡愁有些不安地悄悄看了看他,随机数并没有什么表情,他于是也不好说什么,沉默着拿起对方刚刚送给他的长篇小说翻看。在乡愁意识到自己注视着书上的情节但还是开始走神,暗自想念着对方怀抱的舒适时,他终于觉得事情有些太过了。

 

“我最近究竟赢回了多少钱?”

 

回到休息间,乡愁立刻这样询问随机数。随机数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开始在休息室那张带着奇怪的化学试剂气味的小桌子上翻找。

 

“我数一数,”随机数将各种手写的单据和支票捋成一把,开始点数,“嗯……除去你要我寄给你家人的那些,粗略来看,大概够你买个一……”

 

“一座房子?”

 

“一艘游艇。”

 

“所以我可以靠它们离开了吗?”乡愁坐在床沿,小心地端详着随机数,“你说过,只要赚到足够的钱就可以有办法离开。”

 

随机数岔开话题:“啊,我以为你很喜欢这里。你看,我们最近都过得很愉快……”

 

“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乡愁告诉他,“我总要回去过正常的生活的。”

 

随机数烦躁地用尖锐的指甲点着桌面,摇了摇头,最终做出一个表示妥协的手势来,打开了休息间的门。

 

乡愁跟上他,想要牵他的手,但是随机数并没有等他的意思,他有些黯然地收起了自己的想法。到了大厅,随机数心不在焉地四处看了看,突然对着人群中的一位侍者打扮的人招了招手:“执行人?真是好兴致啊,你不应该在守门吗?”

 

执行人并没有接话,向他扬了扬手中的一沓纸牌。随机数将乡愁带到了游戏桌边,观看执行人的牌局。乡愁其实没有弄清楚他们究竟在玩什么,但看起来执行人占据了局面的优势。他将赢来的筹码收拢,示意他们可以询问了。

 

随机数抓起乡愁的手,向执行人挥舞了一下:“恐怕你曾把一只无辜的小鸟放进了我们的游戏场,现在我要把他送出去了。”

 

戴着口罩的沉默男人向他们比了几个手势,随机数眯了眯眼睛:“你并未失职……?哦,老天,你真该多动动你那金贵的舌头,我根本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你现在有空吗?帮我把奥尔菲斯送去外面的车站吧,有人会在那里等着你们。”

 

随机数将收拾好的包裹塞给乡愁,乡愁抱着那个小背包,忍不住问:“你不和我一起吗?”

 

随机数笑笑,并没有理会他,很快没入了轮盘赌的队伍里。乡愁叹了口气,跟上了执行人的脚步。

 

监管了几局轮盘赌,执行人回来了,拍了拍随机数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随机数皱起眉,刚要问他出了什么事,就看到乡愁仍然站在不远的地方。一开始,随机数的眼神亮起来,以为是乡愁自己回心转意决定多留一段时间;但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这让他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不行。”执行人难得出了声。

 

随机数挑挑眉:“不行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行,”对方的语气极为冷漠,“他通不过那扇门,我想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将乡愁领回他身边之后,执行人这么陈述了一遍就走向了赌桌。乡愁的样子很是低迷,随机数试着去拍拍他的脸颊,被他躲开了。

 

随机数带着疑虑问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应该说,乡愁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刚才的事情。他原本并不相信随机数关于赌场十分难以出入的言论,但那扇曾被他轻易敲开大门的确是毫无理由地不愿为他敞开。门锁的显示屏一直在报错,他也并不明白这诡异的赌场究竟依靠怎样的规则而运行。执行人在门外等候了他许久,最后也只能回到内侧,告诉他这可能是因为他的“抵押”出了什么问题。

 

设法谋求了足够巨额的钱款,却连赌场的大门都没能出去,乡愁的心情跌落到谷底,悲伤和惶惑几乎将他淹没。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近期身处陌生地域带来的压力和不习惯在他受到打击的时候一拥而上,开始让他有口难言。

 

在这种时候,随机数注视着他低落的样子,眼神热烈,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你看上去诱人极了,在你瑟瑟发抖的时候尤其如此。”

 

“……”

 

“呣,应该说,我真的很喜欢你这副不知如何是好的可怜样子……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伸手去帮助你也是因为这个。你愿意让我多欣赏一下吗?”

 

“随机数……不要闹,我没有心情,”随机数又在顺着他的腰部抚摸,乡愁被他弄得有些脸红,但是更多的还是疲惫无力的感觉,“执行人所说的抵押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能通过那扇门?”

 

“抵押口舌,是你能够进入赌场的条件,”随机数回答,“你在进门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你得在推开门之前描述你的经历,然后,在进入那扇门之后,就不能再向他人提及你的过往。”

 

“我的确和你说过以前的事……我破坏规矩了吗?”

 

“工作人员并不受到这条规则的制约。所以还剩一种可能,你在进入赌场时所描述的过往有错误的成分。”

 

乡愁直起腰,有些激动起来:“没有,我没有对你们任何人说过谎!我有什么理由要欺骗你们呢?我只不过想尽快离开罢了!”

 

“有件事很奇怪,”随机数不紧不慢地说,“你要我把很大一部分支票寄给你的家人,但你提供给我并且反复和我确认的那个账户却是个空白账户。我得问问你,奥尔菲斯,你是不是记错了什么东西?你可能认为自己说出的都是事实,但你的记忆就一定可靠吗?”

 

在将近一个月之前的那个晚上,月光之下,他拎着一个装有房卡和衣物的手提箱走下了列车。他要前往的是一个富饶的城市,他要在那里工作,为远方海上的妻女转寄钱款……

 

在将近一个月之前的那个晚上,月光之下,他拎着一个空荡荡的手提箱走下了列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只不过是随意挑选了一个站台,因为远方海上的妻女已经将他彻底遗忘,甚至连他的照片都已经从合照中被撕去。

 

乡愁木然地任凭混乱的记忆冲击着自己的头脑,醉酒一般的眩晕感涌上来,他从怀中掏出了一直珍藏着的家人的小相片。那个爱心形状的盒子被打开之后,上面红漆涂抹的痕迹无比刺眼,旁边他自己的字迹以极小的字体标注着:她们已经抛弃了你。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躺在随机数的休息间,房内的灯光很暗淡。随机数坐在一边削一个苹果,把它削成了层层叠叠的花瓣的形状。奥尔菲斯扶着额头坐起来,双眼无神地看着随机数在苹果片花瓣上继续雕花。

 

“你醒了吗?”随机数紫宝石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发亮,“我给你做了……”

 

“一朵苹果片小花,我看到了。”

 

“它好看吗?我还可以再给你雕一些,乡愁。”

 

“……不要那么叫我了,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另外给我一个新的称呼。”

 

不知道为什么,随机数似乎是心情非常好,一副兴奋雀跃的样子。听到他这么说之后,随机数似乎更加满意了,用覆盖着黑色半掌手套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大师牌,可以么?是对你的尊敬与称赞……拿着这个。”

 

随机数将什么东西丢在了他的身上,奥尔菲斯捡起那个小盒,里面是一副蓝水晶背纹的扑克。他做出这一切的速度太快,奥尔菲斯怀疑这是早有预谋:“你表现得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随机数并没有否认:“只有你会始终被蒙在鼓里,因为你健忘又轻信,还总是想不通最简单的道理。”

 

“……老实说,你看上去很为此而高兴。”

 

对方的坦诚中带着一种饱含恶意的任性意味:“是啊,因为你终于明白自己早就无处可去了。人不能总是囿于过去,但如果你沉溺于探究既往的癖好能最终使你不得不继续依赖我,我会非常为此而荣幸的。”

 

奥尔菲斯错愕地看着他:“这太古怪了……”

 

“那么,你仍然想要离开吗?”

 

一阵沉默,大师牌从随机数的手上拿过那个精心雕制的苹果。

 

“不。”

 

 6.

 

一、二、三、四、五,晶蓝色的纸牌在指间翻飞五次,然后全部散落在地上。大师牌慌张地弯下腰去捡拾那些薄片,抿着薄薄的嘴唇,表情有些局促。随机数撑着脸颊笑着看着他——他的奥菲还不是很习惯于这种孔雀抖翎一样的花技,他这样想着。但是他会习惯的,他总会习惯的。

 

“……你也不用这么盯着我看,”注意到他的眼神,大师牌伸手推了推他,“只不过是不太熟练,我可以在宴会开始之前学会的。”

 

“我只是想注视着你罢了,”随机数替他捡起一张纸牌,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拜你所赐,赌场出千和勾结荷官的人都不敢恣意妄为了,我现在没有什么工作好做,只好做点有意思的事来作为消遣。”

 

“你直接说你无聊就好了,”大师牌继续练习着他小小的纸牌魔术,时不时瞟一眼随机数有没有坐在原地,“宴会要用的香氛精油你做好了吗?那些小小姐们总是很喜欢它。”

 

随机数摆摆手:“这一次不会有了,我的试剂瓶用来做其他东西了。”

 

“什么东西?”

 

“和今晚的主题更相符合的药剂,”随机数说,“今晚是客人们随意挑选伴侣和点选特殊服务的时间,我以为你记得。你要是不想参加的话,我会在你的表演结束之后把你送去花园,顺便给你带一点甜品。”

 

大师牌尽量保持着如常的神色:“唔,我会留在那里。”

 

“你想参加宴会?真是难得,我可以给你准备服装。”

 

“不是,我……”他其实是想要……回应随机数之前的邀请,看着对方完全没有什么感触的样子,大师牌试着提醒对方,“总之我会参加的,你不要随便去找别人作为舞伴了。”

 

“今天晚上没有舞会,”随机数似笑非笑,“不过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不用担心,我会提醒你一些被默认的规则,不会让你在人群面前丢脸的。”

 

他这么说了,大师牌也就很难开口解释其实他只是想要求一次约会。而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随机数的表现果然不像是明白了他的意图:大师牌在场地中央表演场前的小魔术和几场小型赌博时,总能看到随机数有意无意地和身边那些小小姐们调情,对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曾经试着挑逗大师牌的事。捱到自己的出场时间结束,大师牌立即有些生气地走到了随机数身边。

 

“我说……”

 

“嘿,奥菲,”对方完全没有看出什么来,十分满意地摸了摸他换上的新礼服,“这套衣服很适合你,显得腰很纤细。”

 

得到了一些赞赏和抚摸,大师牌稍微做出了让步:“宴会什么时候正式开始?”

 

“现在就已经在进行了。”

 

他说得没错,周围的来宾已经开始各自瓜分食物或是开始与伴侣或陌生的临时情人拥吻。大师牌把随机数领到了无人的角落,握着他的手将自己整整齐齐的衣服解开来,难为情地看向一侧的墙壁。

 

随机数挑着眉盯着他,摸了摸他的胸口:“怎么了,衣服不合身吗?”

 

大师牌咬了咬下唇:“不……”

 

“呣,还是说你想要补妆?”

 

随机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管淡紫色的口红,作势要给他涂抹。大师牌躲过他的手,恼怒地走向了宴会的中心。试运者对于自己的宾客十分慷慨,提供了最为上等的场地和宴席来款待他们。每个来客几乎都携有女伴,大师牌本来想前去找人搭话谈天,但等他意识到客人们都在做什么时,他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两边的墙上,好像突然对壁画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兴趣。他并非保守得无可救药的那类人,但……

 

(后半见外站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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